MilkX Oct. 2021 封面人物 – 張震 CHANG CHEN
一雙眼睛可以充當幾次快門，把世界的全部變成自己的角色？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使命，一個去完成自己形狀的使命，就像那些與我們共生的動物與昆蟲各自懷抱的夢想，獨一無二。變色龍、螳螂、蝴以及魚，這些都是張震的全部，他的人生角色，像變色龍天生擬態，像螳螂掠食鏡頭，像蝴蝶為享受精采而破繭，又如魚游移在群居與離群之間，神秘而自由。對於演員來說，挑揀生活切片是一場儀式性十足的遊戲，為了建立起一段由他們發起的人際關係，觀眾時而與他們捆在一起，時而被遠遠推去，透過鏡頭替代任何一種在我們人生裡缺席的角色，MilkX十月號封面人物 – 張震，與牠們已正式登場。
REAL CHAT WITH CHANG CHEN
ACTOR
X：MILKX / C：CHANG CHEN
Ｘ：從第一部電影作品《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開始到今年，已經正式邁入第三十週年。人說：「三十而立」，之於演員生涯之中，也因而立而有所感嗎?
C： 沒有太多對30年的感覺，我對自己身為演員方面的期許是保持初心、保持新鮮人的狀態。當然經驗與時間會累積磨練出純熟與專業，不過每個角色都是第一次面對，將心態放在最初表演的熱忱、像新鮮人一樣打開感官吸收與學習。我不認為一件事做得時間久了、重覆做多次以後就定然會變成「上班感」制式化。我時常提醒自己記住不同時期對角色的感受，為他作筆記，每一次的讀本、每一次的演出紀錄著不同的變化，透過這樣的方式讓角色能詮釋出新的鮮活樣貌，這是屬於我在表演領域找到的加分、加溫的方式。
成爲一個角色多久、就留給自己足夠的時間回歸生活
Ｘ：回顧過往無數精彩作品中，哪一部或哪一個角色像摯友般的存在著呢?
C：戲劇結束後我會藉由時間作斷點、做切割，回歸我的生活，我想，「忘記角色」也是工作的一個環節，如果一直被某一個角色牽絆，當下一次要創造新角色的時候會帶有殘留的習慣吧？像是電視劇拍攝時間比較長，我可能花了半年或更多時間成為角色，他或多或少在這期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份，然而殺青後如果還是繼續過那角色的生活，可能就會產生影響，無論是我私生活的層面又或者是影響到下一個出演的角色，久而久之可能變成一個不好的工作習慣？換而言之，我恆量自己本體和演員的平衡會是在合理正比的狀態，成爲一個角色多久、就留給自己足夠的時間回歸生活。這一點也反映在前面講的30年演員生涯以來，後期越發成熟理解表演之於我的意義後，開始懂得在戲與戲中間留了充足休息的時間，在休息時間享受不是演員的平常生活，把上一個角色歸零、再讓新角色從零出發。
把上一個角色歸零、再讓新角色從零出發
左_牛仔翻領大衣、紅色字母連帽上衣、深黑色牛仔寬褲、灰藍色RUNNER運動鞋
右_黑色寬肩西裝外套、黑色西裝褲、深藍色高領拉鍊毛衣
ALL BY BALENCIAGA
Ｘ：被不同的劇本題材賦予多變的角色任務，而總能將角色詮釋真切的你，是如何汲取表演養份
或是找到與角色的共感?
C：演員初期是靠著閱讀和他人的經驗汲取靈感，從他們的表演換位想想自己會怎麼演，找出差異點，而那個差別可能作為進步的空間。我相信能讓多數人被打動的角色一定有箇中原因，不論是演技、人設、導演特別會拍…都一定有原因的，所以早期在摸索的時候就是去發掘這些「原因」。另一方面，生活經驗與節奏感也很重要，生活經驗就是在日常生活裡欣賞察覺細微變化，讓表演有更豐富生動的元素；而表演的節奏感，找到適合角色的節奏感對我而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在切換與掌握上確實要花比較多的時間調整。
我希望保有不被用演員鏡頭去看的真實生活，在生活中所累積的能量封存起來再藉由角色盡情去爆發，讓觀眾看到的不是張震，而是純粹的角色。
Ｘ：人說:「戲如人生、人生如戲」而青少年、中壯年與戲劇表演密不可分的你，是認同這樣的論點還是有新的定義呢?
C：我個人在表演的時間算短，因為就和前面講得我在戲與戲之間是有段落的，不是長時間接續不停的模式。表演工作和生活我習慣是將兩者切分清楚，有些演員不論是表演或是生活都是時時刻刻活成表演狀態，可能對他們而言這樣更熟悉或更自在些。不過就我而言，我希望保有不被用演員鏡頭去看的真實生活，在生活中所累積的能量封存起來再藉由角色盡情去爆發，讓觀眾看到的不是張震，而是純粹的角色。
左_黑色寬肩西裝外套、黑色西裝褲、深藍色高領拉鍊毛衣
右_牛仔翻領大衣、紅色字母連帽上衣
ALL BY BALENCIAGA
Ｘ：作了一些屬於你的功課，發現曾經也擁有過歌手的身份。儘管14歲便開始拍片了，能不能分享從小時候、少年到出社會後不同階段的職涯夢想呢?
C：小時候做過很多不同的工作，那時是覺得當兵前什麼都試試看無妨，剛好唱片公司因緣際會而成為歌手。有點傻氣吧？我喜歡聽音樂、喜歡音樂，但我真的沒有那麼會唱歌，不過試過了也很好，發現自己不適合與適合的未來可能。表演則是有一些機會不排斥的嘗試了、把握住了機會，慢慢一次次後成為了演員。可能有不少人跟我以前一樣，速食店、跑外務…做過不少份工作，也想過成為平面設計師這類設計相關的角色，然而嘗試過後，時間會陪伴自己理出一個明確方向。
我會尊重自己的意願去任性與執著，有點像是先滿足自己，才有力量說服面對外在的一切
Ｘ： 延續前一題，看似非常順遂的演員之路，像是天生演員般的合情合理，有曾經在表演或是自我內心世界遇過撞牆期或瓶頸嗎?當時的你如何迎向這樣的不安?
C：每個階段都會有瓶頸。剛開始不太懂什麼叫「演戲」，經歷過「可能會演、但又沒有那麼會演」的尷尬模糊期、中段在摸索屬於自我的專屬表演方式，爾後到下一個階段開始要思考轉型、該怎麼打開更寬闊的戲路、累積經驗後又要思考創新與突破…撞牆期和瓶頸其實有點像一種常態。感謝身邊的圈內朋友，適時的給我建議和分享想法，讓我有比較豁達的心看待挑戰。這些年來，哪怕這工作報酬或附加價值再龐大，如果這劇本並不那麼吸引我，我會尊重自己的意願去任性與執著，有點像是先滿足自己，才有力量說服面對外在的一切。至於不安，我會去運動。有一陣子很喜歡爬山、跑步，透過運動和自己相處、傾聽自己的聲音，有點像是小時候跑操場跑到很喘、跑到好像橫隔膜有點痛痛的感覺，到達那個狀態後好像就會慢慢得到明朗的答案。現在還有騎腳踏車爬山，騎到腿部肌肉超痠還是要硬要騎，一方面健身、一方面也與自己相處對話。
黑色皮革外套、黑色連帽拉鍊外套、黑色棉質圓領運動衫、深黑色牛仔寬褲
ALL BY BALENCIAGA
Ｘ：前面有聊到像摯友般存在的角色，那回到現在，每次出演時有屬於你專屬的、像是儀式
感的必備陪伴嗎?
C：換上角色服裝就是最好的啟動開關，也因為這樣我特別喜歡古裝，一換裝完就像立刻可以登台，然後收工一脱下戲服又可以很明確地切換回自己。而現代角色如果剛好又分配到他的穿著和平常我的風格相近時，就會有一點轉換障礙（笑）。另外有個好朋友教我，演戲時候要貼近這個角色，就看他口袋裡放什麼，像是賦予人物設定上一個重心、一個屬於角色真切存在的生活感。
演戲時候要貼近這個角色，就看他口袋裡放什麼，像是賦予人物設定上一個重心、一個屬於角色真切存在的生活感。
灰色棉質圓領運動衫、條紋印花接拼高領拉鍊毛衣 ALL BY BALENCIAGA
Ｘ：《緝魂》是台北電影節期間被熱烈討論的，這位罹癌檢察官的人設最值得我們省思的特別之處是什麼?
C：梁文超檢察官的角色我把重點放在他的外型上，因為劇情裡面導演與編劇給他的角色風格和後作用力是足夠且清楚的，所以我的責任是把每一場戲的重點呈現出來，將導演希望角色面對死亡的態度過程，從發現罹癌、知道癌細胞轉移、逐步走向生命最後一天，這段梁文超的轉變，就是導演想描繪的 – 離開前屬於他的故事究竟要留下什麼。我自己則是被他與老婆之間的情感，是工作夥伴又是生活伴侶的關係所吸引，他們之間是相當有意思的，現在大家看到的版本，也是我們演員與導演、編劇一起讀本、一起溝通、一起討論而共同創作構成的。
Ｘ：回歸到觀眾而非專業演員的身份，私下有偏好欣賞什麼類型的電影嗎?
C：喜歡推理小說劇情，這也是《緝魂》吸引我的原因，我在第一次讀本後因為太想釐清脈絡，所以馬上接著重新翻閱第二次，這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經驗。我也喜歡看大家說的「爽片」，當然動作片、社會議題、偉人傳記也都會看。另外，像我特別欣賞的演員BRAD PITT以及導演MARTIN SCORSESE的作品也是一定會看，算是一種認人！
牛仔翻領大衣、紅色字母連帽上衣、深黑色牛仔寬褲、灰藍色RUNNER運動鞋 ALL BY BALENCIAGA
Ｘ：從你個人角度來看，擁有什麼樣特質的男性是會讓你覺得有魅力的?
C：劉青雲。他全身上下都有自己的風格，我有碰過他一次，讓我真的好欣賞他。印象中和他聊天是無法對應到任何一部作品的角色，我覺得很酷！他有演《嚦咕嚦咕新年財》很浮誇的角色、也演過警察、推理…許多印象鮮明卻又迥異的各種角色，他的戲都好到位，但彼此之間絲毫沒有牽連，而且之於他本人也是如此。某次我看香港導演甘國亮的一本《我問人，人問我》著作，紀錄他與各領域名人、演員的互相訪問，其中也有訪問劉青雲，而他的回答是相當深度且具有文學素養的，那是有絕對文藝底蘊才能做到的即時返答，我真心地敬佩與驚豔。我想這就是他所有表演的基底，才學涉略豐厚且對許多事物都充滿興趣。
灰色翻領雙排釦大衣、條紋西裝褲 ALL BY PRADA
Ｘ：據說歌單是最如實反映現下心情的，哪麼最近你歌單裡最常播放的是哪幾首呢?
C：因為之前在追《侯斯頓傳奇HALSTON》影集，也因為這樣特別喜歡YAZOO的《WINTER KILLS》。
Ｘ：可能是因為太多傳神的角色積累，讓大眾對張震聯想到都是全才、聰明的型格男仕形象。然而回到真實生活中能列舉三項你最不擅長的事物嗎?
C：第一個絕對是沒有耐心，然後是我字寫超醜，以及辭不達意，不擅長講話，尤其最後這個，有時候想開個小玩笑，但總讓對方聽不懂、接不到我的笑點，明明是想要做個友善的回應，卻被搞得有點尷尬，接近句點王吧？
Ｘ：演員如同藝術創作者，用劇本故事背景題材來形塑片中的角色；那麼人生之中，你以什麼樣的信念形塑與實踐理想狀態。
C：最近有在思考所謂理想的生活是什麼？可能到了這個年紀才真正知道有些方向不是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但是再想了想又覺得這些有點多餘了，因為我們該做的就是把現在的日子過好。所謂的「好」沒有一個定律，你心裡覺得好就是好，有點阿Ｑ（笑）。「好」不見得是名利或是物質，生活最好的狀態就是你最在意的事情而你做得到也做到了，把事情回歸這個邏輯，不用搞定每一件事情，而是把當下最重要的一、二件事情做好，就會帶來更多力量與信心。
Ｘ：最後，透過對表演的熱情你最希望帶給社會的影響是?
C：多認識新朋友、讓新的可能發生。希望能與對這行業有憧憬的年輕人、有想法的新朋友，大家一起聚起來創造開發新的電視劇、電影或任何表演方面新的可能，也將自己這些年的一些累積分享，同時也開啟不一樣的視角。
>> 完整專訪：MilkX 2021 182期 10月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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